初中

小升初有一次分班考试,不过由于我的小学、初中不在一个镇子,镇中学分班考试通知把我给漏掉了,还是父亲在村里和其他人日常吹牛聊天,才知道哪天开学……

我是08年小升初,那时大家已经对学习越来越重视了,好多农村家庭都担心孩子冷不丁上初中跟不上,纷纷报补习班,我被报了个英语班,天可怜见,在那个英语辅导班,我终于知道了26个英文字母怎么念,过去一直是啊坡坡了额(拼音字母读法,实际是apple)这么念的,也幸好小学对英语不怎么重视,不然英语一定是完蛋大吉了。

08年夏天,父亲开着拖拉机,拉着海绵床垫、被褥、洗漱用品送我入学,学校的环境不错,教学楼外墙还镶着瓷砖(初二就大面积脱落,后来都除掉了,喷成丑丑的颜色),操场分为上下两个土操场,一高一低,中间是一小片树林,树林中间和两侧各有小道,连着教学楼和旱厕,上操场的南面是一排平房,是旧的教室,背面是新的教学楼,共三层,西侧靠北一半的平房是食堂,靠南一半的四层小楼是宿舍。学校距离镇子走路大概小半个时辰,周围是个村子,宿舍的后面是一片小树林,再后面则是一个小山包了,印象里我们还去那个小山包植过树。

初中每个年纪都有四个班,一班二班是普通班,三班四班是特等班。没参与过分班考试,我被安排到一班。

普通班的老师在教学水平上差了点,但庆幸的是,我的初中老师人品都特别好。班主任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女性,教语文,一手大气美观的好字,就是过于严肃,经常占用我们的体育课。数学老师个子不高,四十来岁,非常帅气,和成龙有六分神似,有点像老顽童,喜欢逗一个女同学(他家邻居,很熟),有次看那个女同学的长指甲实在不顺眼,特意带了指甲刀,把她指甲剪成了三角形,女童鞋都气哭了(严格说,是觉得丢人,气哭的,毕竟那位女童鞋在当时我们班算最漂亮的,更觉得不好意思了)。英语老师是个刚毕业的研究生,大家都觉得她来到我们中学屈才了,她自己也觉得是,我印象不深,毕竟不是学位高就适合当老师。生物老师是个从新做人的混混,开个五万块的汽车,那时我们都觉得他家有矿,哈哈,他也是个很有正义感的老师,虽然教育学生说话粗了点,严了点,出发点却是好的,班里有个童鞋是他侄子,他侄子不好好学习还惹是生非,他经常在生物课上用半厘米厚的教鞭暴打侄子,不过至少当时,他侄子并没有因为被打而改变,反而更伤了尊严。物理老师没什么特别的,上课偶尔会拿些实验器材,这倒是很有趣,08年还去过四川支教,对那边的辣椒苦不堪言。政治老师是旁边的村子的,似乎不是正是编制,我已经彻底忘记初中政治教了些什么东西了。历史老师患有侏儒症,嘴部畸形,原本是有口吃的,他的经历很励志,克服了先天不足和内心不足,甚至走上前台当老师,讲课风趣幽默,尤其不易。体育老师……额,就当没有这门课吧。

我们小学有两个班,我们班是最乱的,长得膀大腰圆的校园霸王就在我们班(那个年纪,他有我两个那么高,3个那么壮,蹲过两次级)。很奇怪,初中这四个班,我在的班又是最乱的。

班里口吃、生物老师侄子等等十来位同学,都是半混混,甚至朝着专业混混进军,打架斗殴不断。初一,班里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搞怀孕了,双双退学。好几个因为打架的,退学。有位女同学父亲在工地身亡,没有经济能力上学,退学(那位女童鞋并不是很漂亮,因此向我表白时还被我拒绝了……听闻她家里噩耗,我觉得很可怜,还组织同学给她捐了钱,尽管她当时对大家的举动非常感动,但是后来,我不知道当初捐钱的举动到底是会感动她还是害了她,因为人的心理是复杂的,捐钱未免伤人自尊,唉,年少无知)。还有我们几个早恋的,有人抽烟的,搞得班主任焦头烂额,每天脸色煞白,日常保温杯里泡枸杞。

我好像是初一时开始的早恋,起初喜欢的是数学老师常挑逗的女同学,家境不错,穿的漂亮,人长得高,有酒窝有虎牙,相貌中上(我们那似乎不产特别漂亮的)。那时候比较自卑,只是常常偷看,看着看着,发现坐她旁边的闺蜜长得很可爱,就跟个洋娃娃一样,笑起来眯眯眼,实在越看越舒服(真是渣男一个)。恰好自打上初中以来,不知是读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、还是论语还是什么,搞得总想突破自我,不要自卑,要努力成功,于是借着突破自我的胆子,要了手机号,发了短信,和她勾搭上了。这算是初恋吧,其实满纯洁的,除了牵牵手,就是给她讲题(好像除了学习,那时候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),后来因为班里的大帅哥经常和她聊天,就谈崩了,实在是我太自卑了,自卑就容易怀疑,怀疑的因一般会造成所怀疑的,他们当然没啥关系,不过我的初恋是没了,倒也没什么伤感,我的一时冲动都是源于好奇心、欲望,那时无论自己装作多么伤感,都掩盖不了内心缺少感情的本质,我所表现出的爱情,不过是空虚、迷茫、欲望的遮羞布。

初一时,我的成绩一直都不错,年级200来人,我一个普通班的在前十名徘徊,初二一次考试,更是直接第一,还差了第二名不少分,可能是老师领导都觉得这个表现令他们有点尴尬,于是按照那次成绩稍稍调整了分班,我被分到了三班。

三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即将退休的语文老师,老小孩老小孩,很多老人知道孩子需要什么,这位班主任偶尔会把语文课当成体育课,让大家去外面打球锻炼身体,该严的时候很严厉,该松的时候很放松,大家都特别敬爱他。数学老师也是位男老师,功底很好,头脑灵活,我经常让跟他要点难题做着玩。英语老师是个不修边幅的女老师,上课脱鞋扣脚,讲课唾沫直飞,不过她心直口快,藏着有趣的灵魂。另多了一门化学课,化学老师特别严厉,被我们起个外号:灭绝师太。她儿子是清华大学生,去过奥运会当志愿者,手里有一堆纪念卡,会在考试后发给分数高的作为奖励,她上课很严厉,下课其实是个慈祥的老人,本来该退休了,但是镇中学教师资源有些紧张,只好继续教书。生物老师是谁来着?我竟然彻底给忘了。其他老师都没变。

进入初二以来,受一些心灵鸡汤的影响,我竭力克服自己内向的天性,上课朗诵课文时,会用一口平翘舌不分的东北话声情并茂地大声朗读,会主动和同学侃侃而谈,会一起打球(雪地足球胡乱踢,篮球则不懂规矩瞎投篮,篮球还弹到了一位女同学脸上,差点受伤,别问我为什么记得,因为后面我和她还有莫名其妙的故事……),老师问同学们还有没有问题时,我会大胆举手,问哪位同学想讲讲题,我也会举手,问寒暑假有什么故事,我也会夸张地说,还刻苦专研不少笑话,变得幽默,加上考试时不是前三就是第一,整个人都似乎不自卑了,似乎克服了内向。

初二上学期,我周末去了一班同学的家里玩,他家很远,坐大巴车一个多小时,附近都是山,每户人家都开了至少几十亩地,比我们村富裕多了。分班后一次周末还去了原来的数学老师家里住,他儿子在四班,我们不认识,不过数学老师好热闹,有意让我们认识认识,我们终究还是没认识,只有一个周末的缘分。大学期间数学老师还加过我微信,那时我出于自己混的差、自卑等心理,竟然拒绝了,回想起来实在遗憾(这种心理真是要不得,面对许多事,会造成无穷遗憾),不知道日后回老家还能否遇见。

初三时,我又喜欢上另一个女同学,唉,渣男一个,见一个喜欢一个,要是能回到过去,我一定把自己扔到臭水沟里。那时候还有点哲学兴致,经常跑到班主任跟前问人为什么活着,我们从哪里来……

无论是见一个喜欢一个,还是自卑,其实都源于内心的空虚。我总是试图将注意力转到其他事物上,从而逃避空虚带来的恐惧,这是好多年以后我才发现的心理。所谓的恋爱,所谓的感情,在头脑里幻生幻灭,但我从未有过如同小说电视里那么强烈的情感(初中看过一本爱情小说,好像叫 沉沦的校花?),时至今日,我都怀疑爱情只是弄假成真的一种错觉,是人类为了摆脱空虚、满足欲望的错觉。因为我,以及我所遇到的很多人,根本没有什么爱情,只是有人主动沉迷其中,搞出了像那么回事的爱情。

初中毕业后,我们仿佛虎入山林,我、还有几个骑摩托的同学,骑着小摩托到处乱逛,去水库、河里、山上、同学家,还真是快乐。不过时至今日,和初中同学已经没有联系了,有一种神秘力量让我们逐渐变得陌生,我喜欢看《时间简史》,不过,那股神秘力量,并非时间。

在校园之外,我曾做过一件令自己十分羞愧的事。一次上学期间,父亲在镇里帮亲戚卖西瓜,当时我身边还有几个同学,怀着强烈的虚荣心、自卑等等情绪,我没有和父亲打招呼。这事寒透了父亲的心。在那之后,如何彻底克服虚荣心,又成了我的一大课题。

初二的时候,我家重新盖了瓦房,起初住了一段时间仓房,后来邻居家没人住,和人商量后借住一段时间。我家原来东侧有一大片荒废的院子,被父亲五千块卖给了亲戚,亲戚在那里盖了房子,我妈对此事一直心有不快,她实在是不想卖,即便卖了,也觉得实在卖的太便宜了,为此没少吵架。盖房子时,因为一次和邻居吵架,我妈的精神病犯了,那是我第一次亲身经历(过去我在亲戚家住时犯过一次,我没亲自感受到),严格说是精神分裂,我妈的症状就是觉得到处都是地狱饿鬼,坐在屋里是会惊恐地对着窗户、门口、墙角指指点点,惊叫‘那不是鬼吗’,面对我们的袖手旁观,她会无力的大喊‘哎呀妈呀,那不是鬼吗,你们怎么都看不到呀’,有时会附在我耳边悄悄道:儿子,你快跑吧,别在这呆着了,这里里外外,密密麻麻的都是鬼呀,都是来索命的啊。我家的院墙是榆树篱笆,我妈看到篱笆时,大喊‘哎呀,那咋都是火呢?快来灭火啊’,然后拿着洗脸盆一次次的泼水灭火,此外还会到处找菜刀剪刀斧子防身,吓得我们把刀都给藏了起来。这种症状如同陷入死循环的CPU,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,面对她布满血丝的眼白,深陷的眼窝,凌乱的头发,都显得苍白无力,只有吃精神抑制类药物多睡眠才会渐渐好转。

虽然父亲的很多行为有些坑人,但是能忍耐发病好几次的母亲,我觉得已经难能可贵了,人就是这样复杂,唉。

我家那边比较迷信,还找了大仙给母亲看病,大仙说是祖上遗失的保家仙赖过来了,要我们供上,然后我家就一直因此供了保家仙好多年,直到大学快毕业了才不再供了。保家仙并没有用,家里还是经常出问题,我一直有把保家仙扔到粪坑里的想法,可是又怕真有什么仙导致母亲再犯病,未曾真去做,真是遗憾了,保家仙已经被别的亲戚请走了,倘若真有这种仙,粪坑才是他们的归宿。

我对东北仙家的感官是复杂的,一方面,有的仙家确实邪乎(表哥和人乱搞,打掉一个小孩,后来身体出问题,工作不顺利,就去找老家的仙家问了下,那位闭眼睛一算,就问表哥是不是打掉过一个小孩,后来表哥和我喝酒时谈过,这事他连父母都没告诉,人家都能算出来,真是神了),另一方面,如我家那种保家仙,再让我遇到,就给他请到牌位上(如果真有的话),扔到粪坑里,他奶奶的,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折磨我,倒是蛮期待的,毕竟也能当科学实验研究研究不是么?

小时候怕鬼,总能撞到(吓着),现在想见鬼了,还遇不到了,这是什么道理?大抵是人生如梦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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